“短暂生命辉煌燃烧”号脱离了舰队。
我们正在追赶一艘幽灵巡洋舰,已经越来越近了。
“辉煌”号的维生穹顶清晰可见,看起来就像泰德船长正坐在她的巨大椅子中,船员和他们的器械们——包括几个向我这样的低级水手——则仅仅是漂浮在宇宙中。微弱的光线来自附近的几个灼热年轻星团,来自我们刚刚离开的如江河一般的舰船编队发出的闪耀光芒。而在这一切背后,是发出火花的爆炸的新星。这里是猎户座防线,从地球开始延伸足足六千光年长的战争前线,沿着猎户座旋臂的内缘展开。每有一颗恒星爆炸,就标志的一场战斗的结束。
不足几十千米以外,幽灵巡洋舰正在滑过太空,赶回它的老巢。巡洋舰长得像一个由银色绳索捆绑而成的凹凸不平的鸡蛋。你能清晰的看见上百只幽灵紧紧贴着绳索滑动,而完全不被他们周围的真空影响。
幽灵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小小的、衰老的G型恒星。我们有一个随船的大学士——帕尔,恒星发的光有些奇怪,使得他认定那是一颗堡垒恒星。但只要近距离观察,你不需要是一位大学士就能辨别一颗堡垒。从“辉煌”号上看去,我能用肉眼观察到,那颗恒星已经被一个苍蓝色的笼子笼罩。那是一个开放的晶格结构,支柱足足有五十万公里长。它就这样被幽灵们放置在那里,为了它们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目的。
我有的是时间来仔细端详这一切。我就是个水手而已。我只有十五岁。
在那时,我的职责不是很明确。我就只需要等着,在任何需要的地方提供帮助——大多数时候需要我们投入精力的是基础的机械维护。当下,我们水手当中确实在工作的只有哈莉。她正在寻找大学士帕尔制造的一滩呕吐物,这家伙毕竟是舰桥上唯一的非海军人员。
“辉煌”号中的景象并不像你在电影中看到的那样。气氛沉静,毫无波澜,令人心生信赖。你能听到的所有声音仅仅是来自船员和设备的嘀嘀咕咕的低语声,和空气循环的嘶嘶声。没有什么戏剧性事件,这里反而更像一个手术室(译注:英文原版在这里有一个双关,operating theatre有“剧院”和“手术室”两个意思)
忽然,一阵轻柔的警铃响起。
船长抬起了一只胳膊,呼叫了大学士帕尔、大副蒂尔和被委派到船上的委员耶鲁。他们聚到一起,协商——不,很明显在争执。我能看到新星忽隐忽现的光芒从耶鲁的光头上反射来。
我感到心跳加速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道警铃意味着什么:我们正在靠近堡垒警戒带。此刻我们要么直接撤退,要么在隐形堡垒里继续追击幽灵巡洋舰。而且大家都知道,所有突入距离中心恒星十光分的的堡垒警戒线的海军舰船,全部再也没有回来过。
究竟是如此还是这般,不久就要下决定。
泰德船长打断了简短的辩论。她微微倾身,开始对船员们演说。她亲切的声音广播向全船,像是干练的领导在你耳边耳语。“大家都看见了,我们留在警戒线的这一边根本无法抓住那一大群幽灵。你们也知道越过警戒线所带来的风险。但是假若我们要打破他们的封锁,就必须得找到办法让他们的堡垒计划破产。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去。各部门就位……”
一阵稀稀拉拉、半心半意的欢呼声响起。
我和哈莉对视了一会,她咧着嘴对我笑了一下。随后她指了指船长,握紧拳头并作了个挥拳的动作。对于她的态度,我很是赞同,但是她做的也不是很准确。于是我竖起了我的中指,对着船长来回晃了晃。
直到我后脑勺挨了耶鲁——那个委员——一巴掌,这行为才停止。“小傻逼,”她低声咆哮道。
“抱歉,先生——”
作为对道歉的回报,我又挨了一巴掌。耶鲁穿着单调的修道士袍子——据说起源自几千年前历史事实委员会的创建之初——是一个高大粗壮的女子。然而也有传言说,她在加入委员会之前就已经经历了大量的战斗,这导致了她强健的体格和迅速的反应,我也十分相信这一点。
随着我们距离警戒线越来越近,大学士帕尔开始沮丧的倒计时。幽灵巡洋舰和金属丝包裹的堡垒星球组合成的几何图形正缓慢的在拥挤的天空中旋转。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最黑暗的时刻总是在行动开始之前。即使,就算,你能看见或听见将要发生什么,你能做的却只有想象。想象接下来当我们跨越那难以捉摸的边界时,在我们身上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一支幽灵舰队突然闪现在我们周围?会不会有诡秘的武器直接把我们炸进太空?
我引起了大副迪尔的注意。他是一位有着二十年军旅生涯的退伍军人;他的头皮早就在过去的一场接舷战中被烧焦了。那场战争发生时我甚至还没出生,而现在他戴着这由伤疤组成的王冠,欢喜溢于言表。
“放手去做吧!水手!”他喊道。
所有恐惧一扫而空。我的心灵臣服于压倒而来的团结之感。我不在去思考死亡的可能性,仅仅是:让我们放手一搏吧!
“是的,先生!”
帕尔的倒计时结束了。
船舱内所有灯光熄灭了。唯一的光亮是窗外正在爆发的新星。
随后,“辉煌”号爆炸了。
一瞬间,我被黑暗吞噬了。空气嚎叫着。应急隔离舱门像镰刀一样在我身边落下,我能听到人们在尖叫。
我被猛烈的摔进弯曲的船舱,鼻子狠狠的撞在舱壁上。
弹起来,漂浮过去,重力发生器失效了。我感觉我好像闻到了血味,大概是我自己的。
我能看到幽灵巡洋舰了,乱糟糟的绳索,像是银质的小饰品,浑身传来麻麻的刺痛感。伴随着堡垒恒星发出的明亮的光芒。我们还在靠近那颗恒星。
同样映入眼帘的,还有爆裂而开的的维生穹顶的碎片,四散飞溅的驾驶单元。这碎片,曾经是“辉煌”号的一部分。完了,全完了。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了,而造就这些仅需要不到一秒钟。
“放手去做吧,”我呐呐道。
之后我大概无神的待了一会。有个人抓住了我的脚踝,猛地把我拉了下来,对着我的脸一阵拍打。这很有用,让我再次集中注意力。
“凯斯!能听到我吗?”
是大副迪尔。就算在这点浮动的星光中,我也不会认错那被烧焦的王冠。
我扫视了四周。这里总共有四个人:迪尔,耶鲁委员,大学士帕尔和我。我们正在一台设备旁——看起来似乎是大副的控制台——蜷成一团。我终于意识到那一阵泄露的空气狂风已经结束了。我幸运的回到了一段完整的船舱中。随后——
“凯斯!”
“我——是,先生!”
“汇报。”
我摸了摸嘴唇;手上满是血污。此时是属于你的时间,如实且全面的的汇报你的伤情。毕竟没人需要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英雄。
“我觉得我一切正常,只是可能有点脑震荡。”
“足够好了。把自己系上。”迪尔交给我一段绳子。
我看见其他人都已经把他们自己系在了柱子上,于是也这样做了。
带着老练的轻松感,迪尔像空气深处游去,我猜他是去找其他幸存者了。
大学士帕尔正试着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他甚至无法说话,只能看见泪水不断从他眼眶涌出。我凝视着泪珠成型,晃动着漂浮在空气中,折射着微微的星光。
(翻译进度:10%,译者正在坑坑翻译中……)